编辑:味味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4-12 21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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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覃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,并不是厂里的子弟,但因为房子就买在附近,所以和褚正赵风时小学中学都是校友。
初中时三人同级不同班,赵风时是自己硬贴上来的,但秦覃和褚正并没有熟悉起来的契机。
高中时候,三人终于走进了同一个教室,都被分在了所谓的尖子班。褚正的中学,生源大多是厂里的子弟,很多人因为父母关系密切,从小就一起玩,很少有“外人”能被纳入这些封闭的圈子。
高一第一天开学,还没排座位,进了教室随便坐,大多数人就自动分散,呼朋引伴。褚正直接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,其他位置几乎都满了,她旁边没人,一直空着,显得很突兀。但当时褚正完全没发现这件事:自己不在任何一个圈子里。她那时候脑子里全是:这周末,是去新华书店看书,还是喊赵风时来家里玩游戏。
所以,当秦覃走入教室,环顾四周,不知道该坐到哪里,扫到褚正的时候,她想都没想,无比自然地说:
“秦覃,这边。我这有空位呀。”
褚正不知道当时自己在秦覃眼里是什么样子,也不知道秦覃把她的行为美化到了什么程度,毕竟她俩究竟是谁帮谁免除了尴尬,还不好说。但这无疑是友情的开端。
好几年后,一次公司团建,褚正突然明白了秦覃当时的感受。因为要在团建地住一晚,两两一间,行政便让大家自己拼舍友。褚正在公司里一直“挺活跃”,但眼看着其他人很快就两两一组,没有一个人找她。她想了想,倒也无所谓,说不定被分剩下,还能享受单人间。
最后主动领房卡的人都走光了,行政领着隔壁部门的一个女生走到褚正这边,询问她俩可不可以住一间。褚正和对方不熟,大方地打了个招呼,取了房卡,两个人就往房间里走去。
房间的门刚关上,那个女生就哭了——细碎而悲恸。褚正一愣,也没多问,抱着她的肩,让她坐在了床边,随即一言不发地轻轻拍她的背。压抑的哭声响着,女孩断断续续地说:“不……不好意思……我……忍不住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“我……就是……不明白,她们为啥要排挤我。”
“你不是她们,明白不了也很正常。”
女生终于放声大哭,整个集合前的自由时间,褚正都在轻轻抱着她,持续拍着她的背。
等到她终于冷静下来,褚正还是没多说话,默默开始收拾行李。女生擦了擦红肿的大眼睛,褚正觉得她长得挺可爱的。
“谢谢你。希望我没扫你的兴。”
“不会。”褚正拿出了相机,“你想拍照吗?这个酒店好像是个主题酒店。”女生笑着点头。
褚正和她没有变成朋友,成为了会在对方的朋友圈下留言点赞的关系。之前她从公司裸辞,发了一条朋友圈,女生点赞后私聊她:
祝你万事胜意啊褚正。
也许真的能成为朋友的人,除了契机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。说起来,秦覃应该算是褚正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同性朋友,也是第一个失去的同性朋友。
疏远开始,一切如常,褚正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做,放任那个时刻过去,然后秦覃就从她的日常里消失了。和赵风时分开前,她从赵风时那里获得一些秦覃的消息,秦覃也许也这样获得她的消息。再后来,就只能从有关老家的庞大八卦体系中,抓取只言片语,再从中拼凑出一个不太真实的秦覃。回头看,褚正很容易就能发现,赵风时和秦覃都有很多朋友,而她,虽然又当班长又演讲又主持,一路风风火火,其实身边一直只有赵风时和秦覃。
褚正把炒饭和皮蛋瘦肉粥装好,决定打车去市医院。等车的时候,她发了一条微信给宇宙。
五一:“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?”
Co***o:“……你自己翻一下聊天记录吧。”
五一:“是微信吗,还是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来着?”
Co***o:“您还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吗?您还记得每年这时候我有多忙吗?”
Co***o:“如果再发这样的消息,第一句话是什么我不知道,但这会是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。”
褚正笑了笑,离职还不到 1 个月,她已然忘记工作日这回事了。
雪还没停,不会要下到明年吧?
***
雪在年三十的下午停了。可能因为是儿子难得的请求,赵思华还真给办成了,陈晓青成功在大年三十这天回到了家。
壮壮看到陈晓青和褚季青同时出现在家里,尾巴摇得如此激烈,以致视觉效果上来说,是屁股蛋子在来回甩。狗子忙得不得了,紧跟一会儿女主人,再赶紧跟一会儿男主人。至于褚正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发配来的长工,现在也该在她该在的位置了。
陈晓青平常总显得有些娇气,之前也因为不大不小的毛病住过两次院,但经历这一场大病,还是展现出了优秀的基础身体素质。换个人这一番折腾,气血肯定会受影响,但她除了有些瘦和苍白,精神头还是很足。她一到家就不顾褚正阻拦,非要擦柜子,还问褚季青,怎么没雇人来擦窗户玻璃和浴室瓷砖。
既然劝不住,褚正也没再劝,接连地说着“是是”“没时间”“没工夫”“放着吧我来”“这个没必要吧”。褚季青默默地在为年夜饭备菜。褚正的厨艺还行,但年夜饭这样的“大宴”还是褚季青亲自操刀。陈晓青当然知道父女两个在敷衍,但褚正语气温和,褚季青又一言不发,她也没法说什么。
“老褚,是不是该贴春联了?”
“来了来了。”褚季青拿出了几副春联,有厂里发的,也有别人送的。
“啊对了,我有副特好的,本来想贴北京那边,但这不是提前回来了吗?”
宇宙不知道从***了个书法家,写了几副对联和福字,之前也给了褚正一套,“在我寄回来的那堆东西里,我去找找啊。”
这次离职,褚正整理了一些使用频次不高的书籍、手办之类,打包寄回了老家。因为一直在照顾陈晓青,那个大箱子还没来得及整理。她翻了一会儿,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筒。褚季青接过去,展开一看,赞叹着说,“写得不错啊!”
“是吧。”褚正把其他的春联放过去比了比,得意地说,“宇宙专门请人写的,名家呢,肯定不一样。”
“那就贴这副吧。”
“看不出有啥不一样。”陈晓青瞟了几眼,“这纸是普通的红纸吧,皱巴巴的,字写得好,但不如那几副喜气。”
褚正的笑容僵在了那里,看了褚季青一眼,他微微叹了口气,“孩子专门拿回来的。”
“专门什么呀,不是说本来想贴北京那边的吗?反正我不喜欢这个,贴然然单位发的那副吧,有金纹,多大气。”
“嗯,也是,就贴妈妈选的吧。”褚正从褚季青手里拿走春联,仔细地卷好,塞回了塑料筒,准备再放回装着杂物的箱子里。
“小正你也是的,这么大一箱子东西放在这边,你也不整理,过年前谁家不是收拾得利利索——”
“说够了吗!”褚正吼了一句,陈晓青愣住了,“说够了,就别说了。”
褚正看也不看陈晓青,面无表情地推着放在衣帽间的箱子,想要把它挪进自己的卧室。
陈晓青低声嘟囔,“吼什么,吓死个人……至于吗……”
“我说——”
褚正的话被褚季青打断了,“陈晓青,你闭嘴。”他的声音没有褚正的响,但比起她的怒吼,却显然更“有效”。
陈晓青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嘴唇哆嗦了两下,似乎想说什么,却没说出口。褚正看着她,想起了之前和医生的对话:嘴唇无意识地翕动,也是脑出血术后会出现的症状之一。
褚正咬了咬嘴,她的妈妈,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六七个小时的手术,并暂时摆脱了致死率 70%的重病……她还能说什么,总是她不该。
“妈妈,对不起。”褚正轻轻揉了下脸,“我没控制住情绪。”
说完也不等陈晓青再说什么,拿起了外套,边换鞋边说,“爸,我去买点儿东西。”
褚正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根小雪人雪糕——现在叫小雪生了,坐在小花园的健身器材上啃了起来。零下十几度的天气,户外吃雪糕,褚正好多年没干过这样的事了,边吃边牙关战战。
吃完了还是不想回家,趁着没小孩和她抢,又荡了一会儿秋千,边荡边唱 Let it Go……等她蹲着团雪球,准备搭迷你雪人的时候,宇宙的电话来了。褚正搓了搓冻僵的手,接了起来。
“喂?您忙完啦。”
“年三十了。”
“对哦。”褚正站起来,慢悠悠往家走。雪停了,但风还是很大,小花园里积的雪很厚,踩起来嘎吱嘎吱响。
“你在外面?”
“啊?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这呼哧带喘,一步一声响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林海雪原呢。”
“嗯,我家下雪了。挺大的。”褚正停了一会儿,“你到家了吧?”
“早到啦,我回老家只需乘坐地铁。”宇宙感觉褚正有些不对劲,但不是那种需要戳穿她的不对劲,“我就是给你拜个年,替我给你爸妈带个好。”
“谢啦,也提前祝你新春快乐,向叔叔阿姨问好啊。”
“嗯,你年后的票买了吗?什么时候回北京?”
褚正走到了单元门口,深吸一口气,雪后湿润凌冽的空气涌入鼻腔,带着微微的尘土味,“还没买,再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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