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岁并肩共踏的雪，江边共捧金盏花灯，梅树下的定情相依……
她还能避往何方？又要她如何将血肉连根的往事连皮带骨撕去？
沈昭宁浑身颤抖，笔从她掌心滑落，重重地跌在纸面。
说好白头要映满西窗烛，岁寒共煨，他终究是负了这誓言。
直到旭日升起，门口才传来“咔哒”一声。
沈昭宁抬眸，便见温知雨挥退了身旁的丫鬟，款步走了进来，冷言讥讽道：
“姐姐这病骨支离的模样，倒比廊下熬鹰的铜架还摇摇欲坠呢。”
指尖掠过椅边的狐裘，忽地轻笑：“待我儿生下，王爷预备将姐姐那些劳什子旧物——什么衣服、同心结、定情诗，尽数焚了给烟火助兴。“
她打量了下四周，帕子掩住朱唇：“您猜届时这院子，是改作养马厩，还是…婴灵供奉堂？“
字字诛心。
眼底情绪汹涌，化成丝丝血色蔓上眼眶。
“温知语，纵你诞下孩子又能怎样？”
“只要我不死，你这辈子到死就只能是跪在祠堂外，做块刻着”温氏”的无名灵位！”
话说出口，连沈昭宁自己都怔愣半瞬。
兔子急了都会咬人，更何况人呢？
见她这副模样，温知雨诧异一瞬，随即冷嗤：
“你可知为何阿辰独宠你一人？他是为了保护我，特意做给政敌看的！”
“如今政敌清缴大半，三媒六聘，十里红妆，阿辰都已备好，只等你滑胎，便可以‘七出之罪’休了你，娶我为妻！”
“你和你那贱婢，早该一起下地狱了！”
眼里的血色越发浓重，烧成一片火光。
沈昭宁双目赤红，瞪着温知雨，攥着的拳头松开又握紧。
她知道温知雨这番话是故意刺激她的，现在她怀着孕，稍有个三长两短，一定会把锅扣在自己头上。
掌心的刺痛将理智拉回。
沈昭宁转身要走，只听身后一阵温知雨的惊呼。
紧接着，一股巨大的力将沈昭宁拽后。
萧景辰剑眉皱起，手上力度大得惊人：“你对知语干了什么？”
手腕上渐渐泛起红痕，却抵不过她心痛的万分之一。
温知雨带着哭腔道：“阿辰，真的是我自己摔倒的。”
她嘴上这么说，可小心翼翼看着沈昭宁，又往萧景辰身后躲的模样，没有半分说服力。
萧景辰面上越来越冷，一双星眸好似利剑：“你可有辩白？”
“我没有…捋走…”
话没说完，温知雨惊叫起来：“血！”
她踉跄拉住萧景辰的衣袖，月白襦裙下缓缓洇开猩红花痕。
温知雨彻底慌了神，脸色煞白望向萧景辰。
她只是想嫁祸沈昭宁，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事！
“啪”的一声，沈昭宁脸上霎时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。
怒火彻底烧断了萧景辰的理智。
“要是语儿有个三长两短，我唯你是问！”
丢下这句话，萧景辰横抱着温知雨离开。
沈昭宁怔怔看着两人的背影，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萧景辰去扶温知雨的时候，转身离去的时候，她还有时间解释。
可那个巴掌，把她所有解释的***全都扇没了。
她忽然觉得很累。
哪怕萧景辰的注意力从温知雨身上挪开半分，就会发现她手边的那封和离书。
可他没有。
萧景辰扶着温知雨上马车的时候，看到站在原地孱弱单薄的沈昭宁，心脏猛然一揪。
这是他们头一回争执，那一巴掌，是否太过狠绝？
刚要开口说点什么，温知雨痛苦的呻吟再次传来。
他收回视线，横抱着温知语阔步离去。
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，沈昭宁悬着的泪“啪嗒”一声落下，晕湿了和离书。